醒来时,见自己竟躺在一极广大的丹室之中,智旭大师却不知何往,身边放着一本薄薄的小册,一个锦囊,和一封信。
知是智旭大师所留,急忙拆开书信,只见上面写着:
“你现在不仅戾煞之气尽除,且天龙基础也已奠定,可喜可贺!
老衲真元将尽,为恐师门绝艺至我而断,特将天龙禅功口诀留下。
此室门户已被我外封闭,半载之后会自行启开,你可在此安心参研,俟功行圆满之后,再行下山。
另有锦囊一个,于下山后,再行拆阅。”
普陀山佛门禅宗圣地。
在掌门人住宿的茅屋前,千年古松之下,并列着三只蒲团,当中坐的是禅宗掌门人无名大师。
左边的蒲团上坐着一位身躯瘦小,年约七旬的老尼,正是无名大师的师姊——无恒师太,莽头陀端坐在右边的蒲团上。
另有六个灰衣中年僧人侍立两侧,正是禅宗前任掌门人无住大师座下昙摩、昙优、昙性、昙修、昙空和昙节等六大弟子。
九个人的面色,俱是一般地深重。
无名大师焦灼地捻了捻悬在颈间的掌门人念珠,道:“莽头陀,你非我禅宗门人,何苦陪着送死?”
莽头陀巨目圆睁,炯炯射出奇光,慨然道:
“掌门人何如此见外,我虽非禅宗门下,但寄迹禅宗多年,又曾受无住圣僧重恩,与禅宗弟子何殊?今日我纵拼出一死,也誓为禅宗护法。”
无名大师双掌合十,缓缓起立,道:“阿弥陀佛,既然如此,我就先此代本门向你谢过了。”
莽头陀慌忙跃起,道:“掌门人切勿如此,贫僧敢当掌门人大礼?”
这时山下突传来连声铙钹相击之声,在场各人更是惊异变色。
有顷,古松掩映的山径上,倏然转出两个俗家装束的陌生人来。
右边的一个年约四旬,儒生装束,生得面如冠玉,鼻如悬胆,睛似点墨,唇若涂朱,两道修眉斜飞入鬓,好一个风流蕴藉的俊俏人物。
左边的一个长像却是奇丑,你看他满头赤发,面若锅底,塌鼻,突眼,一双獠牙突出在扁厚的肥唇外面。
再加一部缭绕腮际的络腮胡须,使人几疑是钟馗再世,黄巢复生。
无名大师盘坐在蒲团上面,右掌当胸打了一个问讯,道:“来者可是北海双奇?”
丑人瞪了他一眼,大模大样地道:“你是何人?”
无名大师合掌当胸,答道:“老衲无名,属禅宗第十七代掌门。”
丑人惊讶地道:“无住那秃驴呢?”
无名大师面容一整,答道:“无住师兄已于十八年前正果西归。”
丑人点了点头,道:“那你是他的师弟了?”
无名大师双掌合十道:“正是。”
丑人冷冷地说:“你可知道六十年前我和他相约之事?”
无名大师缓缓起立,道:“如若不知,我焉会在此恭候两位大驾?”
这二人乃是六十年前,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北海双奇申屠刚和白无忌。
如论真实年岁,两人实均已在百岁左右,只因两人修养功深,驻颜有术,故此看不出来就是了。
当年无住大师初任掌门时,因他二人杀戮过甚,有违天和,特善言劝止,二人不但不听良言,反而变本加厉。
无住大师迫出无奈,乃邀两人较艺,并约定如无住大师获胜,两人此后不得再履中原一步,如两人获胜,则禅宗毕门就戮。
大师险胜半招,两人虽遵守诺言,此后果真未再履中原一步,心中仍是不平,逐与无住大师约定,六十年后再在普陀较艺,赌注仍如前约,乃有今日之事。
现无住大师既已正果西归,无名大师继任掌门,自当挑起这个担子。
这一战万一失败,非仅关系禅功门下千余僧众性命,且中原武林也必同遭劫运,无名大师怎能不心情沉重?
申屠刚狂傲地道:
“无名,你虽是无住的师弟,决难当我两人联手合击,我等成名多年,焉能占你这个便宜?你就任择一个较量一番吧。”
无名大师自忖道:
“当日无住师兄能在他两人联手之下获胜之故,实因他两人那时‘天玄神功’尚未练就,难当金佛罡全力一击。
现事隔多年,二人‘天玄神功’想必已完成,非‘金佛罡’神功所能制,自己功候实非两人之匹,纵是单打独斗,恐也难获胜。”
思及身上的担子,不禁犹豫难决起来。
申屠刚早已等得不耐,瞠目叱道:“无名,快作决定,不然的话,老夫等就要不客气了!”
无名大师正要答话,莽头陀却抢先叱道:“无名大师乃一派掌门,焉能任你如此轻侮?”
“你是何人?”
莽头陀道:“洒家乃寄迹禅宗之峨嵋天蒙禅师门下法性是也。”
白无忌冷冷地道:“你可知我北海双奇也不是任人轻侮的吗?”
莽头陀抗声道:“洒家只知禅宗掌门人不容人任意轻侮!”
原来他心感无住省僧恩德,决意要身殉禅功,是以,虽明知自己工夫和北海双奇相较,犹如以卵击石,而仍是不肯丝毫示弱。
无名大师见状心中空自发急,但又不好出言劝止。
白无忌两道剑眉一扬,目中突射出逼人的精光,冷冷笑道:“头陀,你拿命来吧。”
十指连弹,锐利的指风分袭莽头陀身上各大要穴。
莽头陀早已有准备,一见他指风袭来,立刻不慌不忙地将方便铲舞成一道光网,护住身形。
白无忌的功力深得着实吓人,那些指风击在铲身,竞如实物也似,发出一连串的当当之声。
莽头陀突地大喝一声,当场竟展开峨嵋镇山绝艺七七四十九式金光铲法,向白无忌攻去了。
白无忌见他招式精奇,功力也甚深厚,不敢过分托大,疾展飞絮身法,只见他身形一闪,竟迅疾地穿过如山铲影,欺近莽头陀的身边,挥掌直击小腹。
莽头陀怎敢让他撩上,急缩胸收腹,错步退身,收铲头,亮铲柄,那雪亮的月牙直向白无忌颈上划去。
白无忌武功虽高,究是血肉之躯,焉敢与百练精钢制成的铲柄相碰,立刻慌不迭仰面翻出。
莽头陀得理不让人,欺身进步,铲头舞起斗大铲花直往白无忌胸头飞扑。
白无忌一生狂傲自恃,武功也着实高明,生平除在无住大师手下失过一次风外,可说是所向无敌。
现经过一甲子潜修后,功候更进,本意对付莽头陀这等后生小辈,不须三招两式即可手到擒来。
不料一上来.就连遇险招,这个脸叫他怎能塌得下去?怒啸一声,竟展开生平最得意的冰魄三十六式,和莽头陀抢攻不休。
两人武功相差究竟太远,上来时虽因白无忌大意轻敌,莽头陀得以稍占上风,但五十招过后,莽头陀已是不敌,一个封闭不住,竟被白无忌欺近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