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彤历尽艰辛,才抵达那号称秦岭之秀的太乙峰下,按着“妙手方朔”给他的地图所示,手足并用,攀藤附葛,渡过了一片危崖,寻着一个极为隐秘的山洞。
穿过这幽暗深邃的山洞,眼前立时呈现出一片广数百顷,四周峭壁插天的盆地。
盆地当中乃是一座巨木参天的黑森林,林中,便隐居着宇文彤要找寻的武林怪医“要命华陀”。
这黑森林中,枝叶交虬,密结如盖,光线幽暗,难辨途向,宇文彤入林之后,立即按着地图指示,向右斜行十七步,然后左走八步,再向右斜行十三步,又倒退斜走三步,以后便周而复始地迂迥深入林中。
像这样形同瞎子,摸索地走了大半个时辰,豁然眼前,现出天亮,品字形三间茅屋矗立在他面前。
宇文彤不禁心中大喜,便待上前叩门,忽听三间茅屋内传出一个枯涩冷峭的声音:“娃儿站住,你既能顺利的到达老夫门前,必是受人指点而来,赶快说明来意,否则可不要怪老夫心狠。”
宇文彤朗声答道:“在下确系受人指点而来,那指点在下之人,曾言及老前辈学究天人,医道更是举世无双……”
茅屋中人“哈哈”大笑,接口道:“那你还在屋外则甚,难道想让老夫出来迎接不成?”
显然此人已被宇文彤两句话,奉承得极为快慰。
宇文彤暗笑一声,略整衣衫,肃容走进当中茅屋,只见屋内空荡荡地并无家俱摆设,地上满铺着厚厚的兽皮,中央盘坐着一个长发披肩,身穿麻衣,霜眉银髯的老人。
此人脸色憔悴,目注宇文彤进来,端坐如故,一双皱纹满布的嘴唇微微开合,冷冷道:“你可在老夫面前三尺之处坐下。”
宇文彤躬身一礼,依言坐下。
长发老人向宇文彤脸上望了一眼,淡然问道:“你身中剧毒,来求老夫疗治是吗?”
宇文彤心头一凛,暗道:“这老人果然厉害,竟然一眼便看出我的症状。”当下点头答道:“在下曾被‘千幻迷宫’主人所逼,服下一颗‘消髓化魂丹’。”
“哈哈哈哈,”长发老人蓦地扬声大笑道:“妙极,妙极。”
宇文彤觉得此人果然性情怪僻,不由眉头暗皱……
长发老人倏地脸孔一板,冷冷说道:“你既服了这种剧毒之药,还想活吗?”
宇文彤恭声道:“素仰老前辈医道通神,特来求治……”
“嘿嘿,说得轻松,你可知老夫为何隐居在此?”
宇文彤默然点点头。
长发老人冷笑道:“在老夫武功未复之前,谁也别想求我治病,再说,老夫凭什么要替你疗毒?”
这几句不近人情的话,听得宇文彤心头火起,怒道:“在下好言相求,老前辈既然不允,在下自是无法相强。”
言罢,霍地站起身子,转身便待离去。
长发老人冷哼一声,脸色一沉道:“老夫这道大门,岂能由你说进就进,说出就出,哼哼,那有这般容易之事。”
宇文彤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通情理,不禁仰面狂笑起来。
“哼,娃儿死到临头,还有什么好笑?”
“我笑我自己笨到如此地步,竟然千里迢迢来求一个徒具虚名之人。”
“大胆娃儿。竟敢信口开河,诋毁老夫。”
“哼,你连‘千幻迷宫’主人的‘消髓化魂丹’所含之毒都无法化解,还……”
“胡说,你怎知老夫无法化解?”长发老人怒叱了一句,忽地仰天狂笑道:“娃儿,你这激将之计,心思算是白费了。”
宇文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,叹息一声,道:“人言你性情乖戾怪僻,真是一点都不假,”
长发老人扫了宇文彤一眼,沉声道:“老夫生平行事,只凭个人好恶,从不计世俗观感,更不理什么江湖道义,哼哼,即使世人都唾弃了我,这又算得什么。”
宇文彤见这老人的思想偏激至此,一时间,竟无言以对……
“轰隆”,茅屋外的黑森林中,突地爆起一声巨响,宇文彤不由一愕,但长发老人神色微变,依然端坐如故。
随听林中传来一声暴喝:“要命华陀,今天你死期已到,还不出来受死。”
这几句话乃是逆风中传来,足见发话之人,功力甚是深厚。
长发老人神色已转镇静,显然,他从来人话声中,已知其受阻于黑森林中。
但紧接着又是“轰隆”一声震天巨响,林中再度传来一声暴喝:“老匹夫,你再不出来,大爷们要放火烧林了。”
这“放火烧林”四字,不但长发老人听的脸色骤变,连宇文彤也为之大吃一惊。
就在这一瞬之间,长发老人脸上神色已连变了好几次,宇文彤冷眼旁观,已知他正在决定一件重大之事。
突然,长发老人脸容一肃,对宇文彤道:“老夫答应替你疗毒复功,但你要替老夫办一件事,以作交换条件,意下如何?”
宇文彤沉吟了一阵,只好点头答应。
长发老人霍地站起身来,走进室内,取出一个小葫芦,倒出一粒绿色药丸,命宇文彤服下,然后吩咐他照平日行功之法,盘膝静坐。宇文彤依言施为,但觉一股凉气直下丹田,引发体内真气,猛向闭塞的经脉攻去,其势之猛,使他顿感内腑五脏似挣脱原来位置,全身如受针刺,难受已极。
只听长发老人沉声道:“澄清静虑,一意冥心,连施五行并集之法。”
宇文彤强忍痛苦,依言施为,片刻之间,突觉行血渐畅,一切痛苦顿告消失,立时心如止水,身似空虚,进入物我两忘之境。
蓦地,耳际突闻一声大喝,忙睁眼望去,只见长发老人满脸焦急之色,对他说道:“如今你已毒去功复,可速至林中将来人除去,算是履行对老夫的诺言。”
宇文彤不禁好生为难,心道:“来人若是侠义之辈,我如何能滥杀好人?”
长发老人见状,冷笑道:“你以为来人是好东西吗?再说你已经答应了老夫,岂能再食言而反悔。”
宇文彤剑眉一轩,狠狠瞪了对方一眼,起身奔出茅屋,鼻端立刻闻到一阵焦灼之味,显见来人当真在放火烧林,当下,更不怠慢,一展身形,掠进林中。
当他快到树林边缘之时,果见,烟焰腾腾火势甚大,他正想绕道穿出树林,忽听,一声大喝道:“小贼,你还想去请救兵,老夫先把你宰了。”
喝声中,一个赤面虬髯老者猛地跃身拦阻,当头一掌向宇文彤劈下。
宇文彤剑眉一挑,一声清叱:“匹夫找死。”右掌轻轻一挥,蓄劲骤吐。
“哎哟。”一声惨叫,虬髯老者登时七孔流血,翻身倒地死去。同一刹那之间,一个满脸横肉,身躯高大的和尚,已自闷声不响,从宇文彤背后双掌暴出,疾攻而至。
宇文彤星目神光电射,霍地旋身挥掌,大喝一声:“去”,一股奇强无比的掌风,狂卷而出。
砰然一声巨响,那和尚只惨吼得半声,一条高大的身躯,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,飞出数丈之外,口中鲜血狂喷而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