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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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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是漆黑的夜,回忆的星光在漆黑的过去发亮。

  对俞佑亮来说,那一丁点星光现在也变得遥远而不可捉摸了,翻开金刚经,那蟹形似的梵文一经映人眼帘,他的身子仿若就回到千里万里外的西域去了。

  蓝衣人的语声打断了他的沉思:“老夫委实不明白,像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,为什么要用那捞什子梵文手录?”

  俞佑亮瞧了对方一眼道:“真是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么?”

  蓝衣人一怔,道:“依你之见如何?”

  俞佑亮道:“小可天性鲁钝,那会有什么见地,老先生既言这经书如何如何的平凡,想来它便是真的平凡,只是——”

  他口气的一顿,蓝衣人道:“有话快说——”

  俞佑亮道:“在小可的心目中,老先生却是个相当不凡的异人,人犹如此,那些老先生口中的平凡,在我看来自然也觉得不凡了。”

  蓝衣人冷笑道:“你转弯抹角说了半天,仍然是连篇的废话。”

  俞佑亮道:“所以说老先生不凡嘛,旁人的废话自是听不进去。”

  蓝衣人怒道:“你的话有个完没有?”

  俞佑亮满面惶恐,道:“老先生息怒,小可这就离开,免触老先生之心火。”

  言罢,转身就走,蓝衣人喝道:“还不站住!”

  俞佑亮回头道:“老先生还有何见教?”

  蓝衣人冷笑不住,道:“如此这般,你就想把那一本经书带走么?”

  俞佑亮道:“噢,小可急于离开,可没要安着这等心眼。”

  蓝衣人哼一下,道:“老夫还会洞察不出你心中主意?”

  俞佑亮道:“小可百口莫辩。”

  蓝衣人道:“漫说你不怀异心,便是老夫今夜约你至此,岂容你轻易离开。”

  俞佑亮道:“小可之去留,老先生做得了主么?”

  蓝衣人道:“老夫说一是一,你不相信尽可试试——”

  俞佑亮心中一转,道:“老先生自信如斯,小可倒不敢轻易当试了。”

  蓝衣人道:“还算你有自知之明,现在你且依经书所载口述一遍——”

  俞佑亮翻开线装书的第一面黄皮,运足目力觉阅,只看了五六行,心中已自暗暗吃惊,忖道:“师父尝言,少林金刚心法之深遽玄奥,较禅门降魔七曲犹有过之,竟是丝毫不差,任何人若能将这本经书所载真诀修成,武林中怕已难有其敌了。”

  蓝衣人轻咳一声,道:“这梵文没有把你难倒吧?”

  俞佑亮道:“小可目前已自承识得梵文,若再托辞左右,老先生也是不信。”

  蓝衣人道:“既是如此,就别再磨菇下去了。”

  俞佑亮道:“老先生听了——”

  他清了清喉咙,接道:“人之习武者,首重养气,何谓气?一日气满,二日体虚,譬之一体三面六手,心只一焉。养气大成,乃可登峰造极……”

  俞佑亮将视线自书上收回,道:“这是本书破头。”

  蓝衣人道:“念下去——”

  俞佑亮接念道:“是故养气之正法即为心法,心法之成,实在于神无真极,殆佛祖所谓:必有因缘;先儒所谓:天命收归。凡此种种,均为天定,不可强求……”

  他说到这里,一击掌道:“好个天定而不可强求,旨哉斯言!”

  蓝衣人道:“谁要你自中插言!”

  俞佑亮目览经书,续念:“旨祖又云:心法之修,首须清虚,次要脱换,复次则在于戡嗔念,六根清静,此乃佛祖……”

  蓝衣人不耐打断道:“去它的佛祖,老夫可没这等闲工夫听训!”

  俞佑亮道:“老先生可莫出言亵渎……”

  蓝衣人道:“翻开第二页——”

  俞佑亮翻动书面,游目观览了一忽,道:“……欲令浩然之气满,养练之气收,其中乃有阴阳存焉,动即阳,静是阴,无形,无声、无色、无迹象可寻,倘接其实质趋。人正轨,则又有、有声、有色、有迹象可寻。解日——”

  述说至此,迟疑了半响:“解日……解……”

  蓝衣人心思何等细密,早已瞧出俞佑亮踟躇之后,追问道:“解日如何?”

  俞佑亮述道:“解日:坐马劳,以双手参差互握,覆于脐下。掌心之气通脐,脐能伸缩自闭术即可观。”

  “行功时,调和阴阳。运而动静,自胸过肩,节节吞气,每吞每急,运吐深沉,纳入丹田,远足趾而上,其行气也,如钟机有声,缓速有制。此周而复始……”

  蓝衣人截口道:“且住!且住!”

  他说着,就地运膝而坐,两手参差覆脐,依样葫芦的运功起来。

  须臾,但见蓝衣人、天台徐徐冒出白气,呼吸亦渐急匆,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过去,蓝衣人面上突然肌肉扭曲,露出极为痛苦之状。

  俞佑亮睹状,悄悄行至蓝衣人身侧,掌上蓄劲待发,心忖:“现在我只要一掌击下,这人就得魂归冥冥了,但他真是如此容易受讹么?”

  他正自举棋不决,陡间蓝衣人阴哼一声,坐不改其姿,一掌朝俞佑亮拂至!

  俞佑亮本具相当警觉。一听哼声,已知有异、他身子微拧,立时飘出二丈之外。

  蓝衣人跃身而起,道:“老夫早已防你这一着,你敢在老夫面前捣鬼?”

  俞佑亮暗暗心惊,忖道:“此人心机独密,尤有难能者。在顷忽之间,竞能由运功而散功,岂是等闲高乎所能办到?看来今夜我真是与虎谋皮了……”

  他口中故作淡然道:“小可不明白此言何所而指。”

  蓝衣人冷冷道:“调和阴阳,节节吞气,每吞每急——天下练气行功那有如此练法?老夫若非及时省悟,此刻怕已走火入魔了!”

  俞佑亮-忙中道:“金刚经乃心法正宗,自不可以常情度之……”

  他话一出口,方知失言,正要出言搪塞,那蓝衣人眼珠一转,阴恻恻地道:“金刚经!金刚经!原来你早已得知!”

  俞佑亮道:“这个,是小可胡猜的……”

  蓝衣人连哼不语,一掌缓缓抬起,俞佑亮暗暗运功戒备,那蓝衣人一掌却始终不曾拍下。

  俞佑亮只道对方心有忌惮,笑笑道:“老先生如果动手,怕再难以寻得第二个释经之人了。……”

  蓝衣人长笑道:”你可知道老夫从不做无把握之事?”

  俞佑亮罹道:“怎的?”

  蓝衣人道:“老夫要你依原经译出,还怕你不俯首听命……”

  俞佑亮道:“莫非老先生欲以力相强?”

  蓝衣人道:“那是下焉之策!”

  俞佑亮道:“愿闻老先生上策——”

  蓝衣人道:“说出与你听听也是不妨,适才你翻动经书之际,不是曾被一支毛细针刺破手指肌肤……”

  俞佑亮道:“敢是针上染有毒?”

  蓝衣人道:”你念头转对了,可是却已转得太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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