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佑亮飞快走前两步,推开厅门,只见厅中地上坐着一个少女,穴道被点,动弹不得,但却未被点了哑穴,想是要问口供。
那少女破口怒骂,抬起头来忽见俞佑亮站在门口,当时一惊之后,像是见着了亲人,她虽倔强任性,但此刻再也不能逞强,眼圈一红,流下眼泪来。
俞佑亮心中寻思要救她之法,正在此时,玄湖郡主姗姗走进厅子,对俞佑亮嫣然一笑道:“好倔强的女孩子,我倒喜欢她这个性,如非九哥如此重视,我倒愿意放走她。”
俞佑亮道:“这小姑娘天真烂漫,世事不通,你九哥不知安的什么心眼?”
玄湖郡主道:“俞大哥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?你如心中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,那建州四剑之首梁纶从怀中抽出一封羊皮纸袋,上面用火漆封口,盖了一个双摩双豹印信,恭然递给玄湖郡主。
那玄湖郡主脸色立刻凝重起来,她缓缓走到厅中央,打开了火漆纸袋,抽出一张素简,很快地看了一遍,便将那纸袋放人怀中。
她双目凝视着俞佑亮,半晌道:“俞大哥,咱们到外面谈一谈。”
那少女见两人神态亲密,心中又急又气,尖声骂道:“不要脸的小妖女,杀千刀万刀的妖精荡妇,你……你……”
她骂得极是恶毒,梁纶脸色一变,只见玄湖郡主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道:“我怎么不要脸了?”
那少女一窒,她原是心中气愤而骂,其实目前这女子气质高华,又那里有一点荡妇不要脸之态?但她怎能露出心事落人耻笑,当下只有-张嘴硬到底骂道:“你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,你当别人不晓得么?”
玄湖郡主见她气急败坏的小模样儿,心中老早便自气消了,当下微微一笑道:“我实在想不起做了什么坏事,你不说也罢!”
玄湖郡主看看俞佑亮一脸嘉许之色,心中一喜,向俞佑亮招招手,两人一前-后走出大厅。
那少女心中愈来愈是有气,高声叫骂:“不知廉耻的女子,还有……那……那没有良心的短命……短命鬼……姑娘……姑娘死了也不放过……放过你们。”
俞佑亮一怔忖道:“她……她是在骂谁呀?”
抬起头来,只见两道见澈见底的目光直射过来,俞佑亮心中一阵茫然,只听到玄湖郡主低声道:“大哥,你认识这小姑娘?”
俞佑亮点点头道:“这是华山派的小师妹那姑娘,我确是认得她。”
玄湖郡主忽然脸色一整,半晌幽幽地道:“俞大哥,咱们相交以后,你……你认为……认为……认为……我……我是怎样一个女子?”
俞佑亮一怔,不知她这时问话是什么意思?当下沉吟道:“姑娘秀外慧中,是世上少见的聪明人。”
玄湖郡主脸一红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,不是要听你说这个。”
俞佑亮见她脸上忽然显娇羞,但却情爱横溢,当下心中也是一动,柔声道:“姑娘待我厚比高山,我心里知道。”
玄湖郡主痴痴地道“大哥,你要我作的事,我没有不肯的,为你作事,愈危险我心中愈是快活,便是死了也没有关系,我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她性子虽是爽朗,但此时情爱激荡,说出这番刻骨之言,俞佑亮不由得呆了,但他乃是极为自制之人,长吸一口气道:“姑娘,你心中有什么事情为难,只管说出来便是,大可不必顾忌我之难堪。”
玄湖郡主芳心窃喜想道:“这少年郎很是体贴。”
但一喜之后,想到目前之难题,又不禁发愁,她低声的道:“俞大哥,你……你这件事一定要依我,只要你答应这事,我依你十件事为报答如何?”
俞佑亮见她轻愁时露,又是柔情款款的说话,几乎脱口便要答应,但他性子沉凛,略一犹豫,玄湖郡主道:“刚才梁纶交给我一封书笺,你是看到了。”
俞佑亮点点头,玄湖郡主又道:“那是父王亲笔书信,令我护大厅中那姑娘至建州去。”
俞佑亮心中一惊,脱口道:“姑娘是说令尊皇太极么?”
玄湖郡主摇摇头道:“皇太极是我父侄儿,数月之前他已伤重死在建州。”
俞佑亮忖道:“上次宁远之役,皇太极终究败在袁大将军之手,此人精悍兼加,他战败身死,对我朝岂非大福?”
玄湖郡主见他不开口,以为他在为难,想到那姑娘适才骂她语气,心中大感不是味道,当下幽幽叹气道.“你总是不肯依我一件事。”
俞佑亮道:“到底这是华山小姑娘身负何种秘密,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?”
玄湖郡主幽幽也道:“你既不相信我,说来也是无用,唉,一定是九哥自从梁纶口中知道我的武功底细,在父王面前搬弄,一定要来找我做这讨厌的任务了。”
俞佑亮道:“咱们先弄清楚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!”
玄湖郡主幽幽地道:“我还有什么好瞒你的?这……这小姑娘身怀一件重大秘密,关系天下苍生气数!”
俞佑亮一怔,斗晌道:“是武林秘笈,至宝灵药么?”
玄湖郡主摇摇头低声道:“比这个还重要万倍不止,此人一身,随系着明清两国存亡之机,但究竟详情如何,我也一片糊涂。”
俞佑亮听她郑重地说着,他知玄湖郡主的行止极有分寸,如非事关紧要,她也不会如此慎重的了,当下俞佑亮脸色愈来愈是凛重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玄湖郡主又道:“我好依了你放她,那我便成了我族叛徒,人人得而诛之;但如不依你,你心中终究有了芥蒂,真……真教人为难,唉!俞……俞大哥,你如是我又怎样?”
俞佑亮沉吟良久道:“我岂能劝姑娘叛族?”
玄湖郡主幽幽地又道:“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的。”
俞佑亮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,正待开口,但他见玄湖郡主眼神中又是痴迷又是伤感,那神色正像年青的妻子,望着即将远离的丈夫一般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会面?
一刹时间,俞佑亮内心深藏的情感被激荡了,他原是个血性汉子,只因为天性深沉,又被江湖上阴阴恶恶训练成善于自敛的人,是以喜怒不形于色,但如有人激起他那潜在的深情,那真如长江大河,滔滔不可抑止了。
俞佑亮一时之间,脑中尽是想着这玄湖郡主的好处,自己从和她邂逅、订交,这姑娘处处深情一片,时刻护着自己,上次挺身代自己受了建州四剑致命一击,便是铁石心肠,也应该回心转意了,俞佑亮心中暗骂自己道:“俞佑亮啊俞佑亮……只因你自己身受惨祸,更存着怀疑天下之心,这姑娘这般对你,你难道还要敷衍了事,欺侮人家么?”
玄湖郡主见他脸上神情极是复杂,一会儿悠悠沉醉在往事之中,一会儿又是激动得神采飞扬,最后额角竟流出汗珠来,玄湖郡主看看四下无人,偷偷从怀中取出汗巾,轻轻地替他擦拭。
俞佑亮斗然一震,这姑娘原本身具备郁香之气,那汗巾乃是贴身所藏,自然有一股清郁之息,俞佑亮只觉鼻间一阵清香,他收起满腔情思,两眼又渐渐清湛起来,他长吸一口气道:“姑娘不必为难,在下也未不会做出令你尴尬之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