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已是仲春,大漠里的草原仍是枯黄一片,那强烈的阳焰仍是酷热的蒸晒着地上,风依然刮着
仆仆征尘中,自那沙影漫天的光雾里,一个蓬乱的汉子,浴着烈日在大漠里踽踽的独行着。
他望了望高挂穹空的烈阳,那金霞万道的强光,使双目几乎难以睁得开来,他的嘴唇干涩的动了数次,伸出舌头舔舔干燥欲裂的双唇,抡着手掌摆荡着激射在脸上的沙砾,孤独的行着
他的思绪随着空际盘激的风沙而转动着,使他想起了若干的往事,那过去的影子又重新显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他茫然的移动着身子,自语的道:“我终于又重见天日了,自从我进入鹏城之后,我若隔世之人,自己如何的来到这个世界都差点忘了”
他并非慨叹旅途艰苦,而是感慨岁月易逝,仿佛恍然一梦间,他由青年而踏进了中年。
他如一个孤独的旅人,抬首遥望着远处黄沙,不禁摇头感慨着自己的遭遇,那是极富于传奇性的。
他低喟的叹道:“唉,又是春天了,江湖上不知变了什么样子了,我石砥中也早已被他淡忘了,或者人家都认为我己死了其实我活着与死了差不多少,因我的心已不再热衷名利,而淡薄的象个苦修的行僧,过去的英雄事迹我再也不留恋它,因为我骤然的了解了人生,欲使未来的生命更充实,只有离开江湖远远的”
他的思绪有如车轮般的转着,那幕幕重重的往事电快的在他脑海里闪过。
但却没有一桩事情能激发起他往昔般的豪情,这些事情仅能增加了他的无穷回忆
仅有一桩事情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,那便是东方萍,虽然他的豪情敛逝,但是他的爱却随着时日而增进,在他心底里隐藏着的情焰反而越来越浓厚
是什么事情使一个豪勇不可一世的迥天剑客变得这个样子,连往昔那股争强斗胜的豪气都消逝殆尽,无疑的,这必是与鹏城的秘密有关。
他苦涩的一笑,摸了摸斜挂于腰间的那个长长的布包,苦笑道:“我虽然不会再在江湖上争雄扬名,但,墨剑是天下第一柄凶剑,我不会让这种凶器再现江湖,我要它永远伴随着孤独的我,况且剑客与宝剑永远是分不开的,我现在虽然欲避开江湖,可是我爱剑之心却丝毫未减”
突然,自他视线里出现了一连串枯黄的树影,那零星的颗颗枯树,已脱落的没有一片树叶,那稀落的几株枯树之间,有一泓混沌的浅水。
石砥中双目里冷射着欣然的神光,他欣然的道:“啊!绿洲,沙漠里的泉源,我终找着了!”
他三步并作两步电快的扑自湖畔的旁边,伸出两支干秽的手掏起了混浊的湖水喝了数口。
刹时一股清凉沁心的快意使得他精神一振,旅途的劳累此刻俱都恢复过来。
那浅浅的湖水里,一个蓬发长毛的影子立时使石砥中怔住了。
只见水里显现出一个两鬓飞髯,斜眉深卷,脸现淡纹的影象,从前的那股英飒的俊脸,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痕迹了。
他低首看了看身上褴褛的衣衫,失笑道:“江湖上再也认不出我来了,就凭我这种样子连萍萍都不会想到是我,因为石砥中那会这种扮像呢”
石砥中抹了抹嘴脸上的水渍,再望了望万里无限的大漠,他忧郁的低声一叹,迈移着身子依在一株树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。
朦胧中,他恍如觉得有极轻微的细碎步声向他行来,他轻轻睁开眼睛,只见此时夕阳西下,枯涩的强风卷起残阵沙尘扑落在他的身上,他略略一瞥见在他身前凝立了两个魁梧的汉子。
那两个彪悍的汉子俱露出诧异的样子,以一种极令人厌恶的目光深深的盯着他,不住的朝他身上打量着
石砥中只是淡淡的一笑,没有理会这两个汉子。
右方的汉子轻轻推了他一下,道:“喂,朋友,你是那里来的。”
石砥中脑里疾快的忖思道:“看他们两个人身上皆配有兵刃定是武林中人,我现在厌倦江湖之心越来越炽,还是不理会他们”
他一念及此,淡淡的笑道:“我只是个过路来这里避避风”
在他想象中这样说,必会失去这两个汉子的疑心,那知他的话音刚逝,那两个汉子便是冷冷地一哼。
刚才发话的汉子冷笑道:“朋友,你是装孙子还是瞎了眼睛,这里已是海神旅的地方,难道你没有看见树上的标记”
石砥中可从未听过“海神旅”这个陌生的名字,他这时不愿招惹是非。
斜睨了他依靠的树上一眼,果然树上刻有一个狰狞可怖的怪兽,它左手握锤,右手执剑真似一个恶神似的。
石砥中淡淡的道:“二位兄台请了,区区一时没有看见,不知道是贵旅的地方,得罪之处请二位多多的包涵”
左边的汉子嘴角微哂,道:“古军,这小子莫非是来卧底的,先干了他再回告主人”
右方的古军冷冷地道:“不行,主人有命,还是把这小子让主人发落”
说着,在右轻抖,电快的往石砥中臂上抓来。
石砥中见这汉子的手法怪异,和中原的擒拿手法殊归二途,顿时迷惑不已,他不愿在他们面前显示自己会武,只觉手臂一紧,有如一道铁钢般五指扣住了他的臂上。
他脸色微微温怒道:“二位这是什么意思?”
古军抓着他冷冷地道:“少噜嗦,见主人去!”
石砥中暗暗一叹道:“我以为真能脱离江湖,那知半途缠上这种事,这两人已不可不理会,只有见着他们主人再说吧”
他这时尘念已息,当真不愿再沾惹上江湖的事了,可是他既然踏人江湖,江湖决不会容他再退回去了。
石砥中任由两人挟着朝前走去,转过这混浊的湖面前,便见一个高高土丘横斜而立,上面青黄一片,竟有着稀疏的枯草。
他过了土丘,只见一行二十骑俱倒在地上避着斜吹而来的风沙,在那些骑士的中间,搭起一个高高的蓬帐,布帘低垂,不知里面住了什么人?
蓬幕的外面站着两个黑衣的汉子,斜配弯刀有如木偶,显得甚是威猛,见他们三人走来理都不理。
古军趋上前去在两人耳边叽哩咕嘈的说了一阵,便见守卫的汉子进去了一个,不多时又出来了。
古军朝里面一指,沉声的道:“进去!”
石砥中冷冷一笑,掀帘走了进去,这一去他突然一愣,只见一个面罩黑纱中的女子孤寂的坐在里面。
这是一支明丽又冷酷的眸子,在那双星眸里含有一层忧郁之色,石砥中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,但在那双眸子里却勾起了一丝回忆
他可清晰的看到那女子的眸子里含有一泡沫拭干的泪水,恍如刚才哭过一般,他无法思索出这女子来历,因为除了一双忧郁的眼睛外,他仅能看到那蓬隆的满头乌发。
那女子骤见一个蓬发褴褛的汉子进来,似是极感意外,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在石砥中身上一扫,冷涩的道:“你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