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秀士目力特强,他已经看清来人是谁了,也是两臂一张,迎接上去,一把将那个幽灵似的人影抱个正着。
于是四条有力的臂膊,交互缠绕着,两个身子也胶着在一起,逐渐的四片炙烫的嘴唇不期然地凑近了,凑近了……
一切似乎都已不再存在,大地也在沉沦,他们没有半句语言,事实上也用不着语言,因为他们两个灵魂已经融合在一起。
不知过了好久,那幽灵似的人影,忽然把头一仰,满面泪痕,低低的泣诉道:“麟弟弟,我对不起你,打得你好重,你打我吧,骂我吧……”
“娇姐姐,我不怪你,不要说是你根本没有认出是我,就是你早已认出来,我也要甘心挨受你加诸我身上的痛楚,因为惟有这样,我才能减轻内心上对你的愧疚。”
“弟弟,不管你做出任何事情,我都会原谅你的,只是我把你打成那个样子,唉!这叫我怎么说呢?你为什么来逍遥山庄不出之堂堂正正,却要用易容之术,又要改名更姓?你见了我为什么不早说明白?唉!我……”
“姐姐,你不必为此事自责,我不是已经好了吗?至于我来这里,说起来一言难尽,姐姐,你可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?”
“麟弟,只要不危及到我爹,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为你严守秘密的。”
哈!一个喊麟弟弟,一个喊娇姐姐,这两个人是谁?已用不着要笔者再为交代了。
且说乔装余秀士的徐玉麟,一听苏玉娇说出只要不危及她爹,她什么事情都可以保守秘密的话来,略为沉思后低声道:“这件事情与令尊虽有关系,但是我想不至于危及到他,否则,我也用不着费这多的手脚,既要易容更姓换名,而且还要挨受……”说此,倏然住口。
苏玉娇情知心上人住口不语的话是些什么,于是怪不好意思的道:“究竟为了何事,会有如此的严重?”
徐玉麟方待说话,忽听院中有脚步声响,而且好像有三四人以上,赶紧把苏玉娇推在暗影里隐住身形,自己则掩身门旁,偷眼外瞧,见是五个手持兵刃的巡夜庄丁,打从院内经过,这才放下心来,反手又将房门关好,对苏玉娇道:“娇姐姐,请到里面稍坐,我再慢慢对你说。”
于是两人进得内室,为避免惹人注意,灯也不敢燃亮,就并肩坐在床沿上,喁喁细语起来。
首先徐玉麟把来逍遥山庄的前因后果,对苏玉娇说了一遍,直把苏玉娇听得花容失色,目瞪口呆!
原来徐玉麟对苏姑娘说出的是:
三才剑欧阳青死在崆峒派门下之后,他从欧阳青身上搜到一张鲁缟方帕,那上面画有苏玉娇维妙维肖的倩影,而且还有山水图形,经过研究之后,秦大川确定那是洞庭君山的一处地势。
为了搜寻各大门派失宝,以及根究图形之秘,徐玉麟带着白猿狒狒,驾神鹰“天云”去了洞庭,按图索骥,进入君山蝠洞,无意中搭救了,“九龙剑客”方天玑,而也了解了欧阳青的真正来历。
迨方天玑去后,他正待离洞,又意外地遇到褚呈祥率人在洞内劫走一位老人。
徐玉麟与褚呈祥有深仇血恨,自是不能错放过他,因此驭鹰疾追,想不到却被那刁滑的老匹夫免脱。
因追寻褚呈祥之故,又引出了盘龙庄力诛“岭南三怪”,得以认识他祖父当年几位挚友,并且在“浙东一凤”
的判断中,推测褚呈祥所劫走的老人,可能就是他失踪已二十多年的祖父“铁胆书生”徐东海。
盘龙庄事毕,徐玉麟便急急驭鹰北上,追赶褚呈祥,到达偃师时,才知万里疯侠一干人众,因候他归期已过,已遄返飞云堡。
徐玉麟判断褚呈祥既是“神行无影”尚君之徒,必然也要把人劫来逍遥山庄,一路之上既未发现他的踪影,遂心生一计,修了一封书信给紫阳玉女,大意是要他对“九顶连环山”“十使者”之事,与疯侠相机而动,自己因搭救祖父之故,决心潜来逍遥山庄卧底,探明究竟之后,便决定先营救祖父脱险。
因此之下,徐玉麟驾鹰来至逍遥山庄十里之外,便命白猿狒狒带信先返飞云堡,自己则把“九龙剑”之柄鞘,涂以黑漆,易容更装,且改名余秀士进庄投效。
在这种情形之下,见了苏玉娇只好装做不识,并为博取苏文彪的信心,故作冷傲,故露绝技,故辱白猿秀士,故将声音改变,果然,不但瞒过了那多绿林人物的眼目,竟连苏姑娘也无法识得。
苏玉娇怒忿之下,棒打情郎,实则正是因姑娘深爱情郎之故,哪知适得其反,要非徐玉麟在激情中,脱口叫出声“苏姐姐”,苏姑娘既不能当场晕倒,而直到此际犹在鼓里,还认为真的是打得侮辱心上人的余秀士呢!
徐玉麟在叙述这番经过之时,却把“藏龙谷”紫阳玉女金玉为盟之事,以及公孙小倩洞庭相会的经过,略而未提,但他并非是想要把这两件心事故意隐讳,实则他觉得在此时此地不宜向苏玉娇多做解释,弄不好,搞得卧底败露,影响整个大局。
他哪里能料想得到,就因为他这一念之间的决定,以致苏玉娇这次与情郎相会之后,前嫌尽释,芳心中再次私许与他白首偕老之愿,以至后来情郎身边又出现了两位美比天人的女子,造成的误会更深,几欲吻剑自绝,永埋情天恨海!
这些自然都是前因后果之事,此处不便再多罗嗦,且说:
徐玉麟袅袅道出此番经过,苏玉娇心中颇为惊诧,她想不到自己被囚于飞云堡中褚呈样的密室时,窃阅文件,因一时好奇,拿了方鲁缟手帕,后来在褚呈祥命人把她衣物剥光,丢下蛇牢前,曾以此帕遮私处,后来她把它带在身边,但后来她被欧阳青由“巧云掌”邢刚之手,营救去锯齿山,那方丝帕便不见了,当时她还以为遗失,哪想到却落于欧阳青的手中,而且还绘上了她的肖像。
想到欧阳青在雁荡峰上,深更半夜去向她示爱的一幕,自然也就明白她的肖像必是欧阳青所为,可是麟弟弟对此事是否谅解她,这就不能不使她颇为担心了!
好在徐玉麟在谈到这件事情上,并不怎样重视,他只是着眼在那丝帕的来源上。
苏玉娇沉吟片晌,随即把自己怎样得到一方丝帕,在当时只是发现那上面隐约有处地形图样,但并未留意细看,后来因受制于“巧云掌”邢刚,什么时候遗失,她也不得而知,而且是不是就是徐玉麟在欧阳青身上搜到之物,也是疑问。
她说完这番经过之后,心中却暗在嘀咕;倘若欧阳青身上之物,果是她从褚呈样密室内得来的东西,而那君山蝠洞中,被褚呈祥劫走的老人,确是徐玉麟已经失踪二十多年的祖父徐东海,那么这件多年以前的神秘失踪案件,恐怕与褚呈祥大有关系,甚至徐玉麟整个血海深仇,都要由此追查真凶实相出来。
同时,褚呈祥无疑地已与她的父亲沆瀣一气,而褚呈祥据她父亲所说,已外出未归,其任务当然是去君山劫那可能就是徐玉麟祖父的老人,显然,她父亲必参与其事,那么徐玉麟岂不要与她父亲正面为敌?这就不能不使苏玉娇更为担心了!